【镜月食】02

我推门，离开家。
我下楼。
我把垃圾袋丢进垃圾桶，把挑出来的纸盒与瓶子递给旁边的大妈。
大妈满脸笑容：“大清早的一个人出去遛弯呀？”
我掏钥匙。
我上车，我开车，我狠狠地踩油门。
我上高速。
她坐在副驾驶位上。
她说：“别老是地板油，对变速箱不好。”
我说：“你闭嘴。”
我从都市圈环线高速下来，闷着头往A城开。
她说：“我会陪着你的。”
我说：“那我真是上辈子造孽。”
我在收费站停下，打开车窗把卡递出去。
没人理我。
我摁了摁喇叭。
还是没人理我。
我下车，敲敲收费站的窗户。
收费员面无表情地盯着监控，嘴里念念有词。
我再次敲敲窗户，然后拉开。
我说：“怎么了师傅？麻烦打个卡。”
收费员说：“妮儿。俺对不起你，妮儿。俺早该搬出去的，你就能搁大城市了，对不起，妮儿。你说得是，妮儿。”
我说：“……师傅？”
收费员说：“赖俺，妮儿。都赖俺，妮儿……”
我慢慢地把窗户拉回去，手心里渗出了汗。
我坐回车里。
她说：“我说得没错吧？”
我什么也没说。
她说：“帮帮我们吧。”
我握住方向盘。
我做了这辈子第一件出格的事，踩下油门，车窜出去，撞断了收费闸杆。
……
整座城市针落可闻。
……
……
“陷入沉睡？”我问。
“是的。”她把一勺米饭送进嘴里。
她的身体似乎有点透明，我能看到那团米饭在口腔里被碾碎和来回翻腾的样子。有点瘆得慌。
“这和之前几个案例有什么关系？”
“那我就不知道了。我只知道，在那位男士离开之后，A城又多了一位陷入沉睡的人。”她口齿清晰，不像是在边吃饭边说话。那团米饭开始往下移动。
我把视线移到自己的饭碗里。
番茄炒蛋是我认为这个世界上最完美的菜。鸡蛋是香的，番茄是甜的，可以加香菜碎，色味俱佳，能随喜好搭配调料，吃起来还不用担心热量，配上一碗主食，我能吃到天荒地老。但现在我一口也咽不下去。
“你还要在这里待多久？”我说。
“我不知道。”她说。
“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也许在这个事件解决之前，我都不会离开。”她舀起一勺汤放进嘴里，“味道不错，手艺真好。”
我使劲挠挠头，转身从柜子里拿出一罐雪花。
“最好别喝。”她见状说。
“你管不着我。”
“我们明天去A城看看吧。”她说。
“要去你自己去。”我拉开拉环。
然后我的手指僵在了半空，接下来是手掌，手腕，胳膊，这些身体部位的感觉逐渐消失，仿佛机械的零件逐渐被拆卸下来。
我尽力用肩膀挑着胳膊，坚持了两秒后，啤酒罐摔倒在桌子上，白色的泡沫溅得满桌都是。
“对不起。”她靠在椅子上，整支右胳膊消失不见了，“但这不是我能控制的。”
我用左手扶起啤酒罐。
我把脸埋进饭碗里。
我睡觉。
我的脸上还沾着一点啤酒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