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葡萄帆】02

“醒了？”
“......”
“给。喝吧。”
“......”
“飞船暂时没有危险了，但恐怕撑不了多久。”
“......我什么时候睡着的？”
“问得好，我不知道，工程师先生。呼噜打得还挺响。”
“损伤报告呢？”
“终端上有。自己看。”
“修复日志呢？”
“也在终端上。”
“把控制权给我。”
“......你啥意思啊？看不起营养师？”
“不行，修复太慢了。我要去二号舱。”
“......啊？”
“准备出舱程序。”
“你等会......”
“别拦着我。”
“你疯了？”
“我——”
“二号舱已经没了！之前那会爆炸的就是它！”
“......”
“你也想挨上一巴掌是吧？我正好还给你。”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有点焦虑。”
“焦虑得够严重的，嗯？”
“什么？”
“你很少道歉，更不会重复。你第一次向我说对不起是在静海二号基地，举着个火箭模型对我表白的时候。”
“......”
“第一次连说两次对不起是咱俩回地球分手的时候。哈。”
“......”
“......哭了啊？大老爷们？”
“我......”
“随便呗。反正你也说了，就剩咱俩了。所以你连说三次对不起是在人类末日的时候。哈哈。”
“......我接受不了。”
“说得好。五阶段嘛。我刚才就经历一遍了。”
“......”
“赶紧喝了，给你再加热还得浪费能源。”

......
“说说吧。”
“什么？”
“随便，什么都行。我就想来点动静，好让自己忘了现在是什么情况。”
“这个三号舱是最后一个完整的舱体，因为载着有机物资，所以动力和维生系统是独立的。”
“......说得好。”
“......”
“好了，看着接收器再来一遍。”
“什么？”
“应急记录仪。日志01开始记录。人类最后的日志，呵。”
“......记录给谁看？”
“给我看，行不行？”
“......日志01。温巢计划失败了，地球上出现集体升华的灾难现象，所有生物都无法幸免，地球将变成毫无生气的死球。”
“......”
“我们是最后逃出来的人类。以下是详细名单。”
“......”
“约翰·科洛尼尔。张念骋。月见里梨奈。丹尼尔·罗布里。林枕。奥黛丽·德·阿斯特拉。”
“......”
“......我说不下去了。”
“咱们俩呢？”
“我不想说。”
“为什么？”
“非得说出来吗？”
“都这个时候了还有什么好避讳的？不就是怕咱俩也跟大伙一样在外面飘着嘛。”
“别......！”
“你下意识地把其他人单独列了出来，一种在语言表达层面的保护措施。有意思，也很正常。”
“......”
“好啦，我的错。你知道的，我想到啥就说啥。——你轻点！”
“录够了吧。你到底知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
“你要是想跟我吵架，我就真去帮你准备出舱程序，亲手把你扔出去。”
“——”
“急了。第二阶段。屡试不爽啊还真是。”
“你为什么还能笑得出来？”
“我为什么不能笑？就现在的情况而言，太阳系内仅存的两个智慧生命被困在一艘炸了半截的货运飞船上流亡太空，难道我不能行使一点智慧生命独有的生理功能特权吗？”
“别耍嘴皮子。”
“‘别耍嘴皮子’，分手前一周你就是用这五个字结束最后一次对话的。”
“那我还真是说对了。”
“滚你的。你完全没有说出这句话的资格。作为工程师你剑走偏锋，作为航天员你心性愚钝，作为男朋友你更是连块木头都不如。”
“......”
“你在基地的处境你自己清楚。猜猜为啥最后选上了你？”
“我知道。我不想说。”
“又来了，‘我不想欠你人情’，‘科学研究是纯粹的’，对吧？”
“是又如何？”
“你太天真了，书呆子。”
“什么？”
“这是人类在最后时刻用一分钟做出的决议：让温巢计划的后备航天员上船，并且每人秘密地选一位能进行繁衍的异性。计划要求航天员们抛弃所有价值观和能力评判标准——想选谁就选谁。”
“......”
“最后的自由，也是永恒的枷锁。老张和林枕，很合理；丹尼尔选的是梨奈；奥黛丽一声不吭地跑去找约翰了。而我，在最后一秒把你拉了上来。”
“你......”
“所以，这样看来，你的命还真就是老娘给的。现在，把第二杯营养剂喝完，我们一起去检查喷口，再商量商量接下来怎么办。”